她微微向前傾身,不疾不徐地扣上胸罩,手指輕滑過肩帶。尚未脫落完全的鮮紅色指甲油,襯得腳背白皙無瑕,她稍稍環顧四周,不算太髒亂的小套房,以獨居的男人來說。誰知道呢?也許有哪位痴心的女人,曾蹲在水藍色的陽台甘之如飴地清掃。床上的男人仍熟睡著,帶著濃濃的酒臭味,她拾起落在地上的緊身小洋裝,胸前的拉鍊,夠低也夠好脫。

 

早晨的風吹得頭疼,自從六年多的初戀告吹以後,她常常在不知道台北的哪條巷口,招著計程車,撇開有過那麼幾段為期不長的小戀曲。黑色水鑽的高跟鞋熟練地踏進車內,她撥了通電話,純真可愛的撒嬌,從不曾讓她父親懷疑,女孩嘛,總有好幾個能徹夜長談的好姊妹。

 

她的工作說有趣也有趣,說無趣也無趣,今天下午又得和客戶一起唱歌。她長得不算特別出眾,但很樂於打扮,活潑好親近的個性,深得不少長官的青睞,更何況喝起酒來毫不節制,話題尺度也從不設限。趁著父親運動的時間,她享受玫瑰精油的泡澡時光,圍上浴袍,翻找冰箱中剩下的排骨雞湯,邊敷著面膜,邊替腳指擦上前天買的Dior新色。正在捲瀏海的時候,她聽到狗鏈的聲音,小吉回來了,父親在外頭喝斥著別讓牠進房,她關起房門,仔仔細細地畫上眼線。手機不間斷震動著,她的姊妹正閒得發慌,瞧了一眼時鐘,才十一點十九分。

 

她們正在討論昨晚新認識的男人們,單身的女子來說也不算太犯花癡,桌上的歐姆蛋漸漸塌陷,隨著細節而高漲的分貝,致使隔壁桌的客人瞥了她們一眼,不知道是覺得年輕的女人美如花,或者庸俗的女人讓人不齒。亢奮的兩人,根本無暇顧及他人觀感,雖然仍多看了幾眼餐廳裡還算可愛的服務生。

 

她扔下她搭上公司前輩的車離去,前輩看上去一臉倦容,她自如地拉下鏡子,邊補口紅邊關心前輩剛出生的女兒。她並沒有模特兒的身材,但稍微豐腴的大腿,更惹人注目,蹬著酒紅色的高跟鞋,推開包廂的大門,熟練地點滿能炒熱氣氛的歌曲和適合下酒的菜餚,前輩抽著菸接起妻子的電話。

 

三點八分了,紅酒瓶的水珠滑下,冰桶開始融化,她率先開了瓶啤酒。西裝筆挺的陳先生和前輩一同進來,她堆滿笑容迎上,陳先生略微拘謹但帶著笑意的問候。隨著夜幕上升,包廂裡越發擁擠,她的臉蛋越發紅潤,陳先生的外套早已掛在沙發上,領帶隨意塞在右邊的口袋。長官摟了她的肩,她不以為意地笑著回應,今天是簽約成功後的聯歡會,不必再談論公事,大家格外放鬆。

 

略為調戲的恭維是她最喜歡的,她總能笑盈盈地給予反應,或帶點撒嬌的鬧脾氣,男人們也都中意這種無傷大雅的小情趣。舞曲一首接一首放著,烈酒一杯接一杯飲著,醉死方休。她綴滿蕾絲的白襯衫沾了些污漬,大伙們勾肩搭背左搖右晃地走到大街上,深夜的台北依舊熱鬧,「我愛台北!」她喊著,「我愛妳!」摟著她腰的男子喊著,她眼神朦朧地望了他,從他的手臂掙脫。

 

不和客戶、不和長官是她的原則。

arrow
arrow

    TPEZooKeep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